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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我的教育故事】山路处,藏着数学的褶皱
2025-09-29 17:37:53 字号:

九月的风裹着桂香漫进教室,我握着粉笔在黑板上画数轴。绿色漆面上,一道歪歪扭扭的白线蜿蜒铺开,像极了窗外盘绕到云里的山路,那是乡镇孩子每天踏过的路,也是我在这里教数学,总也绕不开的“难题”。

我见过太多孩子把数学作业本折成纸飞机,见过他们盯着“x+y”的眼神,像盯着田埂里滑溜的泥鳅:好奇着,又怕抓不住。直到遇见小伟,我才猛然惊醒:乡镇孩子的数学,从来不该困在四四方方的教室和抽象的公式里,而该长在他们脚下的碎石路、手里的柴禾,以及深邃的眼眸里。

第一次留意小伟,是在“正负数”的课堂上。我举着温度计模型提问,前排孩子抢着喊“冰箱冷冻室是-18℃”“妈妈信用卡欠款是负数”,唯独最后一排的他,脸贴在窗玻璃上,眼神飘向远处的山坳。我走过去时,听见他口袋里传来“沙沙”声,低头便看见他衣襟上的碎草和几粒没抖净的稻壳。

“小伟,你每天走山路上学,就没遇到过能用正负数的事?”我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。他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抬头,耳尖红得要滴出血,手指紧紧抠着桌沿,半天只憋出一句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”课后我翻开他的作业本,最基础的“3-5”算成了“2”,纸页上还印着个浅褐色泥印。

“今天老师跟你走趟山路,顺便问问,后山的酸枣熟了没?”我笑着说,他愣了愣,随即露出腼腆的笑,两颗小虎牙嵌在嘴角,冲淡了课堂上的怯懦。山路比我想象中难走,碎石子硌得鞋底发疼,酸枣树枝不时勾住我的衣角,小伟却走得熟稔,还会顺手帮我拨开挡路的枝条。

走了约莫十分钟,一块刷着白漆的指路碑立在路边:“离镇政府3公里。”我蹲下身,指着碑上的数字问:“咱们现在在这儿,往镇上走1公里,离镇政府还有多远?往你家那边,也就是村里走1公里,又有多远?”

小伟盯着里程碑看了会儿,也蹲下来,用指尖在地上画:“往镇上走,就是3减1,剩2公里……”我从包里掏出提前备好的铅笔和方格纸递给他:“那能不能用正负数表示这两个方向?”他接过纸,粗糙的手指捏着铅笔,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:“往镇上是-1公里,3+(-1)=2公里;往村里是+1公里,3+(+1)=4公里。”

风掠过树梢,把酸枣的酸甜吹进鼻腔。我拍了拍他的肩膀,忽然看见他眼里亮起光——那不是教室里灯管的冷白光,是像山顶日出那样,带着暖意、慢慢铺展开的希望。“你看!”我指着远处蜿蜒的山路,“这路就是一条活的数轴,你每走一步,都是在算数学题啊。”小伟攥着铅笔的手紧了紧,赶紧把那张纸小心翼翼折好,放进上衣内侧的口袋,像是揣着什么稀世的宝贝。

后来再上数学课,小伟总会主动举手。当他在黑板上画出那条“山路数轴”时,阳光斜过窗棂,漫过他专注的侧脸,也悄悄漫进我的心底。我忽然彻悟:教育从不是居高临下的灌输,而是两颗心平等的靠近与唤醒。把抽象的符号化作孩子熟悉的山路、稻穗与指路碑,知识便有了温度,热爱的种子便会在他们心底,悄悄扎下根,慢慢长出芽。

(作者系新晃侗族自治县扶罗镇中学教师 蒲权峰)

来源:湖南教育新闻网

作者:蒲权峰

编辑:余杏 实习 胡芸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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